謊言或真理的技藝

「終有一天你必將離開
而所有的季節都將因為
塵灰帶走了顏色而惶然。」

妳拒絕在春日批准我的遠行
因為風向偏東，太陽和煦的
正巧適合承諾好幾個承諾
且兌現的日子遠如
煙霧瀰灑，更遑論
我總是擅於迷路的
妳挽留我，因整座山谷才播下妳的笑
若澆灌以妳自釀的雨水
土壤必打溼我歸途的路標

至於夏夜的出航更是
極力避免。天上的杓柄
屈成一個太活潑的角度
南針與極光此時正頑劣
悄然改換了夜晚引渡我的徵象
妳在港口邊的防風林中
秘密豢養夜鶯，訓練牠們歌唱
代妳告白一些
難以啟齒的夢境、祈禱與慍怒
我的旗艦時速百節
甲板卻太狹窄，停不下一羽牠們
因此，在較短的日光升起之前
我的錨仍安睡在妳的床底

妳將我雙足的鞋帶打了死結
因應著空無喧囂的秋天
妳婉拒我的允諾
寵溺的聽我許妳旅途中
每一葉落下的美好
但妳只是沐享我描畫的誓約
而非期待風漬品易朽的永恆

嚴冬之際我的厚衣都被收起
妳為我燃放滿屋騰竄的爐火
燻入我在妳肩上的睡意
雪塊下落在門前的平原上
連推窗的意念都使人疲憊
妳挽留我以剛煲的熱湯
我遂憶起了這次旅行的美景

「終有一天我必將離開
不能在溫暖的冬日不能在收獲的秋日
不能在柔亮的春天不能在涼適的夏夜。」

‧發表於《建中青年》一百二十三期
‧發表於《聯合文學》二○○六年八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