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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是藥房,一座我亟欲逃開的牢籠。
  一般人無從想像這樣的生活:清晨乍醒,連眼睛都還沒張開,便聞到樓下店面裡飄逸上來的藥味。匆匆盥洗整備完畢,拎了書包下樓,媽媽遞給我早餐,一口咬下,滿口竟溢著苦味。從小以來我一直難以理解,我的家人們怎麼能在這樣的景況中安然待上好多年?怎麼還忍心再在我生些小病的時候強餵我吃藥?更重要的是,他們如何呼吸?
  我甚至能裝走一玻璃瓶的藥味,彷如盛水入瓶。
  我想如果我沒有嗅覺的話,日子會過的更加平靜些吧。至少無須三天兩頭編造理由拖延回家的時間,無須在假日時外出遊盪直至被我媽捉回。她會高據櫃檯,指著我數落:「怎麼你嫌棄你的家是不是?……」然後命我拾塊抹布,無止盡的擦亮三面牆前的木製藥櫃及玻璃櫃門。某次,在我儘力忍受著櫃內嘲諷似的氣味時,正巧瞄見玻璃上映射著我鐵青的臉,於是我不可抑止的嘔吐了起來。
  踉蹌的我不理會我媽的叫喚,從後院搬了抬大電風扇立在門口抽風。藥丸們抗議似的破瓶飛出。我媽指著我大罵:「你是非把我們家拆了不可對吧?……」話沒說完,成千上百的藥丸高速衝出藥瓶,漫空飛舞撞擊牆壁、瓶子、櫃檯還有我。我媽霎時下巴半落,無措的揮動雙手。大批的白色藥粒飛迴旋轉猶如一曲狂暴熱舞,而為數亦不少的黃點就成了與它較勁的舞伴。間歇著冒出幾顆橘不橘、紅不紅的抗生素,它們質地特別鬆軟,不管撞到什麼都化為齏粉,緩緩飄落,糅合從膠囊中破出的碎粒,下成一陣彩色的雨。
  正當此時,一對母子走近店來。壯碩的母親與羸瘦的兒子正成反比。他們自我介紹後,我便向呆立無措的我媽叫道:「媽,這位李媽媽要買些維他命。」
  李媽媽接口:「太太,各種都給我一瓶吧。」說著愛憐的看了看那與我年紀相仿,名叫錫安的男孩。
  我媽瞬時恢復鎮靜,關掉風扇,藥隨之委地。她從混亂中還撿了幾十瓶無破損的藥物,裝袋呈上,一面問:「這麼多啊?」
  「是啊,給孩子補補身子。」李媽媽說。我看到錫安青白的臉容輕輕的抽了一下,他的手拉執著李媽媽的衣角,好像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

  事情偏有這麼巧。高二下,我轉班到文組,發現錫安竟就在這班上。期間李媽媽一直到我家買藥,補充一些最新上市的健康食品或維他命,偶爾也帶著錫安同來。但他一直怯生生的依在李媽媽身邊,因此我從未與他交談過,到現在我才知道他跟我同校。
  錫安正盯著窗外操場的方向。我走上前,想跟他聊聊。但一近他身邊,一股我萬般熟悉、厭惡的味道傳入我鼻端。我被他身上濃重的藥腥味嗆的有些暈。恐怕一天得吞幾十種藥才會有這麼強烈的氣味吧,光是想像我就覺得痛苦。

  「你好。」我暫閉呼吸,攀談道。

  「你好,謝謝你們家一直以來的幫忙。」錫安有些驚訝,但仍輕聲說。

  我搖搖頭苦笑:「吃這麼多藥,很辛苦吧?」

  錫安一聽到「藥」字,表情便專注了起來,好像將視線投入到海裡一般深望著我。我被他看的很不自在,藉著一個搔頭的動作避開他的眼光。錫安用一種近乎透明、近乎嘆息的聲音說:「……沒辦法呀……。」

  藥味越來越濃烈,錫安每吐一個字音,那種混雜了葡萄糖水、糖衣以及其他種種化學物質的味道就像不透明油彩厚厚刷在畫布上一樣,重重散佈。

  錫安繼續說:「我也不喜歡吃藥,可是……。藥都買回來了。我媽說,不吃不行……。」

  我看看四周的同學,他們行若無事的在這片臭味中呼吸著,我胸口的起伏間隔卻越來越短促。最後我終於支撐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一陣莫名的衝擊直達腦門,我身子不禁向後晃倒,撞翻桌子雜物。我聽到大家「噯」了一聲,然後我就軟攤在地上起不來了。


  後來我就不再那麼討厭家裡了,因為錫安了我對付那些味道的方法。某個星期天下午,我媽去巷口抬槓,錫安剛好來,一個人佇在門外。而我神色痛苦的坐在櫃檯,三不五時走出店門深呼吸。他在店口靜靜的待著,最後終於忍不住,細聲說:「你這樣,好像魚。」

  我漫聲應道:「什麼?」

  錫安絲線一般的語音飄來:「我說,你好像魚在換氣。」

  我抬頭:「呵是嗎。今天自己來買藥?」

  錫安安靜的望定我,像在考慮什麼。我發現之前他說話時散出的濃重藥味消失了,或許是因為我們家本身味道就很重所以蓋過了他的吧,我想。錫安搖搖頭,問道:「你也討厭藥味對不對?」

  我有些尷尬的笑說:「對啊……。」

  錫安眼中閃起幾星光芒,有些急促道:「我也是。可是我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的藥,聞到很多藥味,後來,我就發現了一個辦法。」他頓了頓,瞄瞄四周,悄聲說:「我只教你。你不能跟我媽媽說。」

  我暗暗好笑他這種小孩般的語氣,不過我沒表現出來。我微笑:「什麼辦法?」

  話音剛畢,錫安便平舉左臂,把左手掌攏成一個類似杯子的形狀,接著高舉右臂,右手掌大張在空中。他維持這弔詭的姿勢,叮嚀道:「再來要閉上眼睛和嘴巴,專心想著藥的味道,然後輕輕吸一口氣,找看看哪裡最臭。」邊說邊閉上眼,定定的站了幾秒。

  我心底笑的快炸開了。

  錫安仰起頭,像獵犬嗅尋獵物一樣的轉移鼻子的方位。突然他縱身一躍──仍閉著眼──右手疾探出去,好像空氣中有什麼隱形的物體在那裡。接著他右手引抽回來,空中竟憑空冒出一大束亂蓬篷的線條,閃耀著不同的色澤。我驚呼了一聲。他繼續拉扯空氣,很快的右手上就圈滿一整團彩色毛線,它們的質地有些透明,甚至有流動的感覺。

  閉眼的錫安微笑道:「差不多了。」他的右手食指拇指圈起來,慢慢移動,旋轉,那團毛線就像飲料傾入玻璃杯那麼理所當然的「倒入」杯筒狀的左手。然後他把手鬆開,一小塊亮銀色的結晶就「鏗」一聲落在櫃檯上了。
  我震驚於如此魔幻的場景,只能盯著他,什麼也說不出口。錫安開心的笑容綻在臉上,愉悅的說道:「你深呼吸試試看。」

  我依言吸了一大口氣,突然間腦袋衝入大量的新鮮空氣,完全沒有藥味了。不管是欲蓋彌彰的糖漿、令人反胃的胃乳片或是曾經刺鼻的維他命,此刻都乾淨純粹的像雪一樣。我舉頭四顧,發現我家的藥房其實是很可愛的,藥櫃的玻璃門明亮潔淨,各種顏色的藥瓶與藥也豔麗如流光交織的鏡子。出生以來第一次,我不想離開家了。

  「你真厲害……那這顆……?」幾秒前內心的嘲笑一掃而空,說我現在對錫安敬如神明也不為過。

  錫安羞赧的笑了笑,順手把那顆小東西抄入口袋,說:「送我好嗎?……」語畢便轉身邁步。

  「欸等等……。」但是錫安沒有理會我,像是要躲避我媽般快步離開。而我還陶醉在淡甜的空氣裡,沒有起身拉他。

  除了我以外,似乎沒有人察覺到家裡的改變。每半個月就有一輛小貨車開到藥房門口,我們家的人從上面卸下一瓶瓶滿裝的玻璃罐,重新填充所有藥櫃。那是我唯一會感到不舒服的幾天,因為那些新進的藥瓶瓶蓋並沒有封牢,腥臊味會蔓延溢出。這時我就找四下無人的時,用錫安我的方法幫家裡換氣。

  我把那些藥味的結晶體收著,打算再送給錫安。或許那天一次清除了十幾年的量,所以顏色特別炫麗,我後來蒐集到的兩個都很黯淡。在這一個月間,錫安再也沒有來我家。他在學校時身上發散可怕的藥味,我不敢再接近。我慢慢的了解到為什麼:總不能當著這麼多的同學的面開始「抽絲」吧?

  當我取得第三科結晶那天,李媽媽跟錫安又一起來了。他身上乾乾淨淨沒有一絲氣味,只是,看來更加飄忽透明,臉色更加青白,從某個角度看彷彿還可以穿透他似的。李媽媽健壯如昔,但眉頭深鎖,很明顯懷著重大心事。她選了幾種新上市的深海萃取液,又拿了些我媽強力推薦的海龜油,然後靜靜看著我媽打包。我媽把包好的藥遞給她,她接過,然後像氣球爆破一樣,她突然趴倒在櫃檯上大哭。

  我和我媽愣住了。我媽忙道:「李太太你怎麼啦?……李太太?……」

  李媽媽哭叫的更大聲:「命苦哇……我……。」

  我媽對我使了個眼色,攙著李媽媽到一旁坐下,然後對我說:「你先跟錫安到外面去吧!我有點事跟李太太說。」

  我點點頭,於是便與錫安沿著巷子慢慢的走出。我們一路沉默。終於,我被壓的喘不過氣來,衝口道:「你媽媽怎麼啦?」

  錫安幽幽說:「因為我。」

  我轉頭,當場呆立原地。現在是下午,陽光稍弱,整片壓覆下來。錫安身體在白光下完全透明,隔擋不住的光線全部衝到我眼裡。他彷彿僅是立體投影產生的影像,隨意一攪就會融化在光裡。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他,觸手之處不冷不熱,一逕脆弱的柔軟。下意識的我不敢用力,生怕他就這麼被我扯碎。

  「你!……」
  錫安沒理會我的驚訝,緩慢說:「醫生說我生病了,可是我知道沒有。……媽媽要我多吃藥補身體,所以她買給我很多補身體的藥,在你們家,還有別家藥房。……我好累。……我告訴她我不要吃藥……。好多的藥。我不喜歡吃藥。」
  「我知道她會很傷心,但我還是對她說了實話。……我說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吃藥了……我不想騙她……我也不想全身都變成藥,變成她餵給我的那些藥。……她不懂……。」

  「你千萬不要跟我以前一樣,吃太多藥喔。就算你媽媽拿給你的也不要。」

  接下來的幾天,李媽媽每天下午來家裡買更多的藥。她獨自一人,面無表情的走進門,只跟我媽點了點頭,就自顧自像買菜的主婦一樣,把每種藥都拿一罐下來。我特別留神她買的量,不禁感到反胃。

  第三天,李媽媽來時我媽剛巧蹭到巷口聊天。我忍不住問道:「錫安每天都吃這麼多藥嗎?」

  她仿若未聞,順手再拎起兩瓶高單位營養品。

  「最近也吃的太快了吧。錫安的身體受的了嗎?」我再加了一句。

  李媽媽停了下來,背對著我,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依然沒有回答。看到她似乎受到很大的刺激,我有些後悔,不該這樣撩撥她的。我開口準備道歉:「李……。」不料話還沒吐出去,她就發出巨大的一聲嘶吼。我嚇的後退撞到背後的藥櫃。她陷入瘋狂,衝上前抓住一格藥櫃的木隔版,用力的拽、拖,想把整個櫃子撼翻。被釘在牆上的木櫃文風不動,她遂揮舞兩隻手掌掃倒一落藥瓶。藥瓶跌落地面應聲破裂,碎玻璃和藥粉四濺。

  我腦筋一片空白,口中只發出無意義的「啊啊」。李媽媽抄起手邊所有東西砸出去,一切易碎品都在鏗鏘撞擊聲中解體,漫天飛散。我突然想起那天我拿著抽風機在門口抽取藥氣,結果空氣沒有流動,藥丸反而破瓶而出。我抱頭閃避的同時,一面盯著這幅如同煙火爆炸般華麗的畫面。現在連隨玻璃都飄拋起來了,這支舞因此更加閃動無方,樂手和舞者都因李媽媽的狂熱而歇斯底里。氣流激盪互衝,所經之處擦出一道火花的暗影。

  李媽媽頹然坐倒大哭了起來。

  但整個跳動的場子並沒有隨之平靜。被李媽媽摧引出來的巨大能量全部激散出來,不知該如何描述的各種物體在空中疾速飛行,一撞就碎成更細的粉末,並向反方向高速彈射。那些屑粒雖小,但衝擊力道仍強,紛紛射入附在牆面上的藥櫃。很快的,木板上的漆全數剝落,取而代之的是這些坎入其中的色彩。終於在李媽媽的哭聲及砰然作響的噪音中,如雷的一響「轟」,壁上所有藥櫃同時潰倒,彷彿拆屋時炸藥爆破的場景般崩塌。

  我媽手扶著門框,不敢置信的傻住了。我輕輕站直,足下「乒」地壓碎玻璃聲,藥粉如磷粉輕揚。我看看仍垂首低泣的李媽媽,還有我媽,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錫安應該會很高興的。


  晚上錫安來找我。
  我被一陣敲窗的聲音吵醒,起身一看,錫安的上半身就浮在二樓高的窗子外。我趕忙衝上去開窗,一把拉他進來。我的手一握到他的手腕就陷了好幾公分下去,他的皮膚閃耀著飽滿的金屬光澤,我望外一望才知道原來今天月圓,外頭一片銀光鋪灑。整個城市的半空中飄著一張色彩溢動的巨大網子,月光從上方整面下,路燈的黃光澤從下方淹上來。看來他就是踩著這張網子來的。

  因為太多疑問及驚訝,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錫安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我望著他的視線還能穿過去看到我的書桌。

  錫安拉低我的頭,附耳道:「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好嗎?……」

  我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用哀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陪我去……」
  我嘆了口氣,點頭,披上外套。我躡足領錫安下樓看藥房的現狀。藥櫃尚未裝好,空蕩的店面看起來完全與藥無關。錫安微笑,輕聲道:「真棒。走吧。」我跟著錫安從臥房窗口跳到網上。網線很韌,幾十公斤壓下來也僅僅沉了幾公分。

  「討厭的東西有時也很好用……。」錫安說。
  錫安從口袋裡翻出那塊從我們家凝出的亮銀色結晶,放在左掌心,右手食指順時針搓揉著它,慢慢的將之化為一團撩亂的絲線。接著他一甩右手,一道銀光飛射出去;左手拉住我的手腕,我們就被往前衝出的線引拽著滑行。風掠過臉頰,掠過耳畔,飆起我的頭髮。我壓抑著想要放聲大吼的狂喜,轉頭看錫安,只見他正陶醉的閉著眼,頭髮染滿了星光的顏色。
  我們腳下的網線也是用各種顏色的結晶揉織出來的。簡直難以想像錫安的生活裡究竟有多少的藥來造出這麼多的氣味,或許一陣颱風也吹洗不淨吧。
  忽然錫安輕輕一踏,落足處便破了個洞讓我們順勢滑下去。他一站穩就右手回引,於是天空與地面之間的那張網迅速分解成萬千道光纖維,如同馴服的寵物般奔回他手心。幾秒之內,剛剛的景象就跟幻覺一樣,不存在了。

  我四下張望,奇道:「這裡不是學校嗎?」

  「對啊。」錫安說。

  我們正落在午夜的學校操場,塑膠材質跑道包圍的草地上。

  錫安走到草坪正中央,跪下來,用手扒翻表土與草屑。我還沒來的及出聲說什麼,那看似和其他土地相同、實則異常柔軟的一方土壤就輕易的被掘開了。他繼續往下挖,直到深度有半隻手臂長才停止。然後他手掏口袋,大把大把的抓出藥扔入洞裏。

  「你幹什麼?……」

  「我每天都來這裡埋掉當天的藥。我早上帶著媽媽給我的幾十顆藥出門,一直收在身上,晚上再來這裡把藥種進去。」錫安說。手一邊喀拉喀啦的丟。

  「種?」
  「對。這是這片操場最後一塊沒有藥的土地。這樣就種滿了……」錫安的聲音很平靜柔和。

  我環視一圈這個操場,不禁抽了口氣。
  「你看。」錫安靜靜說道。語畢,我聽到沙沙聲大起,草坪上的草像是吸收了所有的藥當作肥料一樣怒長,每一株草的葉面在幾秒鐘內擴張到巴掌大、臉大,而且繼續長高,很快的穿過了錫安徹底透明於月光的身影。我聞到畢生從未經歷過的、彷若有形質般的藥衝味,我憋住呼吸,那股氣味便隨著漸漸包覆住我的草叢滲入體內。我很驚慌但叫不出聲,掙扎著手腳想往上爬,一抬頭,看見月亮變成一張臉,李媽媽的臉,我媽的臉。二合一的她愛憐的望著我,手上拿著一大包藥和一杯水靠近我。
  我聽到錫安輕細無力的聲音說:我不要。

  她說:「乖兒子聽話,吃藥藥。」

  我試圖緊閉嘴唇,但草掐開我的嘴讓藥混著水灌進來。我感到整個藥房的藥都在我的胃中翻滾飛翔像早上那樣。我大喊著我不要吃藥我不要,出口卻只剩咕嚕嚕的喉聲。我被嗆的癱軟萎頓,而一大蓬葉面上印著她的臉的草拼命生長,比流沙還要細密的使我沉沒。纏繞著我身軀的草莖緩慢而堅定的收緊、收緊……

  

  隔天我因為突發的感冒而無法去上學,躺在床上忍受著耳膜深處的劇痛以及幾乎點燃頭髮的高熱。更多小貨車停到我家門口,比以往忙碌數倍的搬卸雜物。我聽到人聲、來來去去的車聲響成一片混亂,整個白日的陽光也煮沸似的曝入窗口。
  我媽放了一粒白色藥片和一顆紅白咬合的膠囊在我床頭。我掙扎起身,喝乾床頭的那杯水,然後一手把藥搋進口袋,一手握住那幾顆結晶。我想今晚我媽入睡之後,我總可以趁著月光不注意的時候溜出藥房,在城市裡找到一方泥土地的。 ﹝全文完﹞


‧第十五屆紅樓文學獎小說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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